第二十回 忍见红颜堕火窟 空余碧血葬香魂_书剑恩仇录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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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回 忍见红颜堕火窟 空余碧血葬香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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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会,问道:“今晚雍和宫

  之宴,还去不去?”陈家洛切齿道:“皇帝也要赴宴,我去刺杀他,为喀丝丽报仇。”霍青

  桐道:“对,也为我爹爹、哥哥,和我无数同胞报仇。”

  陈家洛问道:“你在清兵夜袭时怎能逃出来?”霍青桐道:“那时我正病得厉害,清兵

  突然攻到,幸而我的一队卫士舍命恶斗,把我救到了师父那里。”陈家洛叹道:“喀丝丽曾

  对我说,我们就是走到天边,也要找着你。”霍青桐禁不住泪如雨下。两人走出礼拜堂,心

  砚迎了上来,他见了霍青桐,十分欢喜,道:“姑娘,我一直惦记着你,你好呀!”霍青桐

  这半年来惨遭巨变,父母兄妹四人全丧,从前对心砚的一些小小嫌隙,哪里还放在心上,柔

  声说道:“你也好,你长高啦!”心砚见她不再见怪,很是高兴。

  三人回到双柳子胡同,天山双鹰和群雄正在大声谈论。陈家洛含着眼泪,把在清真寺中

  所见的血字说了。陈正德一拍桌子,大声道:“我说的还有错么?那皇帝当然要加害咱们。

  这女孩子定是在宫中得了确息,才舍了性命来告知你。”众人都说不错,关明梅垂泪道:

  “我们二老没儿没女,本想把她们姊妹都收作干女儿,哪知……”陈正德叹道:“这女孩子

  虽然不会武功,却大有侠气,难得难得!”众人无不伤感。陈家洛道:“待会雍和宫赴宴,

  长兵器带不进去,各人预备短兵刃和暗器。酒肉饭菜之中,只怕下有毒物迷药,决不可有丝

  毫沾唇。”群雄应了。陈家洛道:“今晚不杀皇帝,解不了心头之恨,但要先筹划退路。”

  陈正德道:“中原是不能再住的了,大伙儿去回部。”群雄久在江南,离开故乡实在有点难

  舍,但皇帝奸恶凶险,人人恨之切齿,都决意扑杀此獠,远走异域,却也顾不得了。陈家洛

  命文泰来率领杨成协、卫春华、石双英、蒋四根在城门口埋伏,到时杀了城门守军,接应大

  伙出城西去,命心砚率领红花会头目,预备马匹,带同弓箭等物在雍和宫外接应;又命余鱼

  同立即通知红花会在北京的头目,遍告各省红花会会众,总舵迁往回部,各地会众立即隐

  伏,以防官兵收捕。

  他分派已毕,向天山双鹰与陆菲青道:“如何诛杀元凶首恶,请三位老前辈出个主

  意。”陈正德道:“哪还容易?我上去抓住他脖子一扭,瞧他完不完蛋?”陆菲青笑道:

  “他既存心害咱们,身边侍卫一定带得很多,防卫必然周密。正德兄扭到他脖子,他当然完

  蛋,就只怕扭不到他脖子。”无尘道:“还是三弟用暗器伤他。”天山双鹰在六和塔上见过

  赵半山的神技,对他暗器功夫十分心折,当下首先赞同。赵半山从暗器囊里摸出当日龙骏所

  发的三枚毒蒺藜来,笑道:“只要打中一枚,就教他够受了!”心砚见到毒蒺藜是惊弓之

  鸟,不觉打了个寒噤。陈家洛道:“我怕那姓龙的还在宫里,有解药可治。”赵半山道:

  “不妨,我再用鹤顶红和孔雀胆浸过,他解得了一种,解不了第二种。”陆菲青对骆冰道:

  “你的飞刀和我的金针也都浸上毒药吧吧。”骆冰点头道:“咱们几十枚暗器齐发,不管他

  多少侍卫,总能打中他几枚。”陈家洛见众人在炭火炉上的毒药罐里浸熬暗器,想起皇帝与

  自己是同母所生,总觉不忍,但随即想到他的阴狠毒辣,怒火中烧,拔出短剑,也在毒药罐

  中熬了一会。到申时三刻,众人收拾定当,饱餐酒肉,齐等赴宴。过不多时,白振率领了四

  名侍卫来请。群雄各穿锦袍,骑马前赴雍和宫。白振见众人都是空手不带兵刃,心下暗暗叹

  息。到宫门外下马,白振引着众人入宫。绥成殿下首已摆开了三席素筵,白振肃请群雄分别

  坐下。中间一席陈家洛坐了首席,左边一席陈正德坐了首席,右边一席陆菲青坐了首席。佛

  像之下居中独设一席,向外一张大椅上铺了锦缎黄绫,显然是皇帝的御座了。陆菲青、赵半

  山等人心中暗暗估量,待会动手时如何向御座施放暗器。

  菜肴陆续上席,众人静候皇帝到来。过了一会,脚步声响,殿外走进两名太监,陈家洛

  等认得是迟玄和武铭夫两人。太监后面跟着一名戴红顶子拖花翎的大官,原来是前任浙江水

  陆提督李可秀,不知何时已调到京里来了。李沅芷握住身旁余鱼同的手,险些叫出声来。迟

  玄叫道:“圣旨到!”李可秀、白振等当即跪倒。陈家洛等也只得跟着跪下。迟玄展开敕

  书,宣读道:“奉天承运皇帝制曰:国家推恩而求才,臣民奋励以图功。尔陈家洛等公忠体

  国,宜锡荣命,爱赐陈家洛进士及第,余人着礼部兵部另议,优加录用。赐宴雍和宫。直隶

  古北口提督李可秀陪宴。钦此。”跟着喝道:“谢恩!”群雄听了心中一凉,原来皇帝奸

  滑,竟是不来的了。李可秀走近陈家洛身边,作了一揖,道:“恭喜,恭喜,陈兄得皇上如

  此恩宠,真是异数。”陈家洛谦逊了几句。李沅芷和余鱼同一起过来,李沅芷叫了一声:

  “爹!”李可秀一惊,回头见是失踪近年、自己日思夜想的独生女儿,真是喜从天降,拉住

  了她手,眼中湿润,颤声道:“沅儿,沅儿,你好么?”李沅芷道:“爹……”可是话却说

  不下去了。李可秀道:“来,你跟我同席!”拉她到偏席上去。李沅芷和余鱼同知他是爱护

  女儿,防她受到损伤。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,分别就坐。迟玄和武铭夫两人走到中间席上,

  对陈家洛道:“哥儿,将来你做了大官,可别忘了咱俩啊!”陈家洛道:“决不敢忘了两位

  公公。”迟玄手一招,叫道:“来呀!”两名小太监托了一只盘子过来,盘中盛着一把酒壶

  和几只酒杯。迟玄提起酒壶,在两只杯中斟满了酒,自己先喝一杯,说道:“我敬你一

  杯!”放下空杯,双手捧着另一杯酒递给陈家洛。群雄注目凝视,均想:“皇帝没来,咱们

  如先动手,打草惊蛇,再要杀他就不容易。这杯酒虽是从同一把酒壶里斟出,但安知他们不

  从中使了手脚,瞧总舵主喝是不喝?”陈家洛早在留神细看,存心寻隙,破绽就易发觉,果

  见酒壶柄上左右各有一个小孔。迟玄斟第一杯酒时大拇指捺住左边小孔,斟第二杯酒时,拇

  指似乎漫不经意的一滑,捺住了右边小孔。陈家洛心中了然,知道酒壶从中分为两隔,捺住

  左边小孔时,左边一隔中的酒流不出来,斟出来的是盛在右边一隔中的酒,捺住右边小孔则

  刚刚相反。迟玄捧过来的这杯从右隔中斟出,自是毒酒,心想:“哥哥你好狠毒,你存心害

  我,怕我防备,先赐我一个进士,叫我全心信你共举大事。若非喀丝丽以鲜血向我示警,这

  杯毒酒是喝定的了。”他拱手道谢,举杯作势要饮。迟玄和武铭夫见大功告成,喜上眉梢。

  陈家洛忽将酒杯放下,提起酒壶另斟一杯,斟酒时捺住右边小孔,杯底一翻,一口干了,把

  原先那杯酒送到武铭夫前面,说道:“武公公也喝一杯!”武铭夫和迟玄两人见他识破机

  关,不觉变色。陈家洛又捺住左边小孔,斟了一杯毒酒,说道:“我回敬迟公公一杯!”

  迟玄飞起右足,将陈家洛手中酒杯踢去,大声道:“拿下了!”大殿前后左右,登时涌

  出数百名手执兵刃的御前侍卫和御林军来。陈家洛笑道:“两位公公酒量不高,不喝就是,

  何必动怒?”武铭夫喝道:“奉圣旨:红花会叛逆作乱,图谋不轨,立即拿问,拒捕者格杀

  勿论。”陈家洛手一挥,常氏双侠已纵到迟武二人背后,各伸右掌,拿住了两人的项颈,两

  人待要抵敌,已然周身麻木,动弹不得。陈家洛又斟一杯毒酒,笑道:“这真是敬酒不吃吃

  罚酒了。”骆冰和章进各拿一杯,给迟武两人灌了下去。众侍卫与御林军见迟武被擒,只是

  呐喊,不敢十分逼近。红花会群雄早从衣底取出兵刃,无尘身上只藏一柄短剑,使用不便,

  纵入侍卫人群之中,夹手夺了一柄剑来,连杀三人,当先直入后殿,群雄跟着冲入。

  李可秀拉着女儿的手,叫道:“在我身边!”他一面和白振两人分别传令,督率侍卫们

  拦截,一面拉着女儿,防她混乱中受伤。余鱼同见状,长叹一声,心想:“我与她爹爹势成

  水火,她终究非我之偶!”一阵难受,挥笛冲入。李沅芷右手使劲一挣,李可秀拉不住,当

  即被她挣脱。李沅芷叫道:“爹爹保重,女儿去了!”反身跃起,纵入人丛。李可秀大出意

  外,急叫:“沅芷,沅芷,回来!”她早已冲入后殿,只见余鱼同挥笛正与五六名侍卫恶

  战,形同拚命。李沅芷叫道:“师哥,我来了!”余鱼同一听,心头一喜,精神倍长,刷刷

  数笛一轮急攻,李沅芷仗剑上前助战,将众侍卫杀退。两人携手跟着骆冰,向前直冲。

  这时火光烛天,人声嘈杂,陈家洛等已冲到绥成殿外,一看之下,甚是惊异。只见数十

  名喇嘛正和一群清兵恶战,眼见众喇嘛抵敌不住,白振却督率了侍卫相助喇嘛,把众清兵赶

  入火势正旺的殿中。陈家洛怎知乾隆与太后之间勾心斗角的事,心想这事古怪之极,但良机

  莫失,忙传令命群雄越墙出宫。李可秀与白振已得乾隆密旨,要将红花会会众与绥成殿中的

  旗兵一网打尽,但二人一个念着女儿,一个想起陈家洛的救命之恩,都对红花会放宽了一

  步,只是协力对付守殿的旗兵。过不多时,旗兵全被杀光烧死。绥成殿中大火熊熊,将雍正

  的通诏烧成灰烬。群雄跃出宫墙,不禁倒抽一口凉气,只见雍和宫外无数官兵,都是弓上

  弦,刀出鞘,数千根火把高举,数百盏孔明灯晃来晃去,射出道道黄光。陈家洛心想:“他

  布置得也真周密,惟恐毒药毒不死我们!”转眼之间,无尘与陈正德已杀入御林军队伍。四

  下里箭如飞蝗,齐向群雄射来。霍青桐大叫:“大家冲啊!”群雄互相紧紧靠拢,随着无尘

  与陈正德冲杀。但清兵愈杀愈多,冲出了一层,外面又围上一层。无尘剑光霍霍,当者披

  靡,力杀十余名御林军,突出了重围,等了一阵,见余人并未随出,心中忧急,又翻身杀

  入,只见七八名侍卫围着章进酣斗。章时全身血污,杀得如痴如狂。无尘叫道:“十弟莫

  慌,我来了!”刷刷刷三剑,三名侍卫咽喉中剑。余人发一声喊,退了开去,无尘道:“十

  弟,没事么?”忽然呼的一声,章进挥棒向他砸来。无尘吃了一惊,侧身让过。章进连声狂

  吼,叫道:“众位哥哥都给你们害了,我不要活了!”狼牙棒着地横扫。无尘叫道:“十

  弟,十弟,是我呀!”章进双目瞪视,突然撇下狼牙棒,叫道:“二哥啊,我不成了!“无

  尘在火光下见他胸前、肩头、臂上都是伤口,处处流血,自己只有单臂,无法相扶,咬牙

  道:“你伏在我背上,搂住我!”蹲下身子,章进依言抱着他头颈。无尘只觉一股股热血从

  道袍里直流进去,当下奋起神威,提剑往人多处杀去。剑锋到处,清兵纷纷让道,忽见前面

  官兵接二连三的跃在空中,显是被人提着抛掷出来的,无尘心想:“除四弟外,别人无此功

  力,莫非城门有变?”仗剑冲去,果见文泰来、骆冰、余鱼同、李沅芷四人正与众侍卫恶

  战。无尘叫道:“总舵主他们呢?”余鱼同道:“不见啊,咱们到那边去找!”无尘心中一

  宽,心想章进受伤甚重,是以胡言呓语,未必大伙都已死伤。文泰来刀砍掌劈,杀开了一条

  血弄堂,四人随后赶去。无尘奔到文泰来身旁,叫道:“城门口怎样?”文泰来道:“那边

  没事。我不放心,过来瞧瞧!”无尘道:“来得正好!”他虽然负了章进,仍是一剑便杀一

  人,长剑起处,清军兵将无人能避。突然李沅芷高声叫道:“总舵主!”只见陈家洛从火光

  中掠过,东窜西晃,似乎在寻人。陆菲青从西首杀出,叫道:“大伙退向宫墙!”遥见远处

  火光中一根翠羽不住晃动。陆菲青道:“总舵主,你领大家退到墙边,我去接她出来!”说

  着手挥长剑,往霍青桐那边杀去。陈家洛与文泰来当先开路,又退回到墙边。无尘叫道:

  “十弟,下来吧!”章进只是不动,骆冰去扶他时,只觉他身子僵硬,原来已经气绝。骆冰

  伏尸大哭。文泰来正在抵敌众侍卫,接应赵半山、常氏双侠等过来,听得骆冰哭声,不由得

  洒了几点英雄之泪,怒气上冲,挥刀连毙三敌。群雄逐渐聚拢,这时陆菲青和霍青桐已会合

  在一起,人丛中只见那根翠羽慢慢移来,但到相隔数十步时,再也无法走近。常氏双侠夺了

  两杆长枪,冲去接了过来。霍青桐脸色苍白,一身黄衫上点点斑斑尽是鲜血。陈家洛叫道:

  “咱们再冲,这次可千万别失散了。”话声方毕,雍和宫内飕飕数声,连射了几枝箭出来。

  原来李可秀和白振手下人众杀尽了绥成殿中的旗兵后,蜂拥而至。红花会这一来前后受敌,

  处境更是险恶。正危急间,正面御林军忽然纷纷退避,火光中数十名黄衣僧人冲了进来,当

  先一人白须飘动,金刀横砍直斩,威不可当,正是铁胆周仲英。群雄大喜,只听周仲英叫

  道:“各位快跟我来!”文泰来抱起章进尸身,随着众人冲出。只见天镜禅师率着大苦、大

  癫、大痴、元痛、元悲、元伤等少林僧人,正与御林军接战。霍青桐见众人杀敌甚多,但不

  论冲向何处,敌兵必定跟着围上,抬头西望,果见鼓楼屋顶上站着十多人,内中四人手提红

  灯分站西方,群雄杀奔西方,西方那人高举红灯,杀奔东方,东方便有红灯举起。霍青桐对

  陈家洛道:“打灭那几盏红灯便好办了!”赵半山听了,从地下捡起一张弓,拾了几枝箭,

  弓弦响处,四灯熄灭。

  群雄喝一声彩。清兵不见了灯号,登时乱将起来。霍青桐又道:“屋顶上诸人之中,必

  有主将在内,咱们擒贼先擒王!”众人知她在回部运筹帷幄,曾歼灭兆惠四万多名精兵,真

  是女中孙吴,说话必有见地。无尘叫道:“四弟、五弟、六弟,咱们四个去!”文泰来和常

  氏双侠齐齐答应。四人有如四头猛虎,直扑出去,御林军哪里拦阻得住?

  陈家洛与天镜禅师等跟着杀出,眼见就要冲出重围,突然喊声大振,李可秀和白振率领

  亲兵侍卫围了上来。一阵混战,又将群雄裹在垓心。李沅芷、骆冰、以及七八名少林僧人都

  受了伤。无尘等冲到墙边,跃上鼓楼,早有七个人过来阻拦。这些人竟是武功极好的高手,

  常氏双侠合敌三人,一时未分胜败。无尘与文泰来都是以一对二,在屋顶攻拒进退,打得十

  分激烈。无尘心中焦躁、想道:“怎么这里竟有这许多硬爪子?”只见屋角上众人拥卫之

  中,一名头戴红顶子的官员手执佩刀令旗,正在指挥督战。无尘叫道:“这些鹰爪都交给

  我!”左一剑“心伤血污池”直刺敌人胸膛,右一剑“胆裂奈何桥”,径斩对手双足。这两

  人或缩身,或纵跃,无尘长剑已指向缠着文泰来的两名侍卫,“千刃刀山”斜戳左股,“万

  斛油锅”横削右腰,招招极狠极。

  文泰来缓出手来,向那红顶子大官直冲过去。左右卫士见他来势凶猛,早有四人挺刀阻

  截。文泰来在火光中猛见那官员回过头来,吃了一惊,险些失声叫出:“总舵主!”这官员

  面貌几乎与陈家洛一模一样,若不是服色完全不同,真难相信竟是两人。他陡然想起,妻子

  曾说到徐天宏设计取玉瓶、捉拿王维扬之事,总舵主乔扮官员,竟被众人误认为骁骑营统领

  兼九门提督福康安,那么这人必是福康安无疑。眼下群雄身处危境,如不抓到此人,只怕无

  法脱难,当下身形一缩,从两柄大刀的刃锋下钻过,径向福康安扑去。统率御林军兜捕红花

  会的,正是乾隆第一亲信的福康安。乾隆因火烧雍和宫之事万分机密,是以命他总领其事。

  但怕他遇到凶险,特选了十六名一等侍卫,专门负责护他一人。众侍卫中又有两人上前阻

  挡,余人拥着福康安避到另一间屋子顶上。无尘数招之下,已伤了两名侍卫,突然斜奔横

  走,在众侍卫中穿来插去,这里一剑,那里一脚,片刻间已连施七八下毒招。文泰来再度缓

  出手来,双足使劲,跃在半空,向福康安头顶猛扑而下。这时地下骁骑营官兵与众侍卫已见

  到主帅处境凶险,他身旁虽有十多名高手侍卫保护,兀自拦阻不住这两个怪杰所向无敌的狠

  扑,又有七八人跃上屋来相助。余人也暂不向红花会余人进迫,都举头凝视屋顶的激斗,突

  见文泰来飞扑而下,不由得齐声惊呼。福康安不会武功,当此危急之际,也只得举起佩刀仰

  砍,同时两枝长枪、两柄大刀齐向文泰来身上刺砍。文泰来心想:这一下抓不到,他后援即

  到,再无机会了,双臂一振,两杆长枪腾在空中,一足踹在左边一名侍卫胸前,右手一拳击

  中右边一名侍卫面门,大喝一声,两名刚跃上屋顶的侍卫吓得跌了下去。福康安惊得手足都

  软了,被文泰来一把当胸揪住,举在半空。四下里的清兵不约而同的又是大声惊叫。这时常

  氏双侠已打倒三名侍卫,双双跃到,往文泰来身旁一站,取出飞抓,亮光闪闪,舞成径达两

  丈的一个大圈子,清兵哪敢过来?只见福康安举起令旗,颤声高叫:“大家住手!各营官兵

  与众侍卫各归本队!”

  骁骑营官兵与众侍卫见本帅被擒,都是大惊失色。奉旨卫护福康安的侍卫中有三人不理

  会常氏双侠飞抓厉害,奋勇冲上。无尘叫道:“五弟、六弟,放这三个鹰爪过来!”双侠一

  收飞抓跃开,只道无尘要亲自取他们性命,哪知无尘长剑直指福康安咽喉,笑道:“来吧,

  来吧!”三名侍卫停步迟疑,互相使个眼色,又都跃开。文泰来双手微一用力,福康安臂上

  痛入骨髓,只得高声叫道:“快收兵,退开!”清兵侍卫不敢再战,纷纷归队。

  陈家洛叫道:“咱们都上高!”群雄奔到墙边,一一跃上。赵半山点查人数,除章进伤

  重毙命外,其余尚有**人负伤,幸喜都不甚重。火光中又见孟健雄与徐天宏扶着周绮跃上

  屋顶。只见她头发散乱,脸如白纸。周仲英骂道:“你怎么也来了?不保重自己身子!”周

  绮叫道:“我要孩子,孩子,还我孩子来!”陈家洛见她神智不清,忙乱中不及细问,用红

  花会切口传令:“咱们攻进宫去,杀了皇帝给十哥报仇!”群雄轰然叫好,骆冰把这话译给

  陆菲青、天镜禅师、天山双鹰、霍青桐等人听了,众人举刀响应。天镜禅师道:“少林寺都

  教他毁了,老衲今天要大开杀戒!”陈家洛惊问:“怎么,少林寺毁了?”天镜禅师道:

  “不错,已是烧成白地。天虹师兄护法圆寂了。”陈家洛一阵难受,愈增愤慨。众人拥着福

  康安,从御林军的刀枪剑戟中走出去,只见走了一层又是一层,围着雍和宫的兵将何止万

  人。群雄饶是大胆,也不觉心惊,暗想要不是擒住了他们头子,无论如何不能突出重围。

  待走出最后一层清兵,见心砚领着红花会的头目,牵了数十匹马远远站着等候。各人纷

  纷上马,有的一人一骑,有的一骑双乘,纵声高呼,一阵风般向皇宫冲去。徐天宏跑在陈家

  洛身旁,叫道:“总舵主,退路预备好了么?”陈家洛道:“九哥他们在城门口接应。你们

  怎么也刚巧赶到?”徐天宏恨道:“方有德那奸贼,那奸贼!”陈家洛道:“怎么?”徐天

  宏道:“他勾结成璜、瑞大林,调兵夜袭少林寺。天虹老禅师不肯出寺,在寺中给烧死了。

  他们还抢了我的儿子去!”陈家洛听见他生了个儿子,想说句“恭喜”,却又缩住。徐天宏

  道:“天镜师伯率领僧众找这几个奸贼报仇,直追到北京来。咱们去双柳子胡同找你,才知

  你们在雍和宫。”这时众人已奔近禁城,御林军与众侍卫在后紧紧跟随,虽不交锋,但毫不

  放松。徐天宏转头对天山双鹰道:“要是皇帝得讯躲了起来,深宫中哪里去找,请两位前辈

  先赶去探明如何?”他想二老最是好胜,适才无尘与文泰来擒拿福康安大显威风,他们夫妇

  却未显技立功。天山双鹰齐声应道:“好,我们就去!”徐天宏从衣袋里摸出四枚流星火

  炮,交给陈正德道:“见到皇帝,能杀马上就杀,如他护卫众多,请老前辈放流星为号。”

  关明梅道:“好!”双鹰跃过宫墙,直往内院而去,身手快捷,直和鹰隼相似。天山双鹰在

  屋顶上飞奔,只见宫门重重,庭院处处,怎知皇帝躲在何处?关明梅道:“抓个太监来

  问。”陈正德道:“正是!”两人一跃下地,隐身暗处,侧耳静听,想查到声息,过去抓

  人,忽听脚步声息,两人直奔而来。陈正德低声道:“这两人有武功。”关明梅道:“不

  错,跟去瞧瞧。”语声方毕,两个人影已从身边急奔过去。

  双鹰悄没声的跟在两人身后,见前面那人身材瘦削,武功甚高,后面那人是个胖子,脚

  步却沉重得多。前面那人时时停步等他,不住催促:“快,快,咱们要抢在头里给皇上报

  讯。”双鹰一听大喜,他们去见皇帝,正好带路,暗暗感激后面那胖家伙,要不是他脚步笨

  重,夫妇俩在后跟蹑势必给前面那人发觉。四人穿庭过户,来到宝月楼前。前面那人道:

  “你在这里等着。”那大汉应了站住,那瘦子径自上楼去了。

  双鹰一打手势,从楼旁攀援而上,直上楼顶,双足钩住楼檐,倒挂下来,见一排长窗,

  外面是一条画廊,栏干上新漆的气味混着花香散发出来,窗纸中透出淡淡的烛光。两人纵身

  落入画廊,只见一个人影从窗纸上映了出来。关明梅用食指沾了唾液,轻轻湿了窗纸,附眼

  往里一张,果见乾隆坐在椅上,手里摇着折扇,跪在地上禀报的瘦子原来便是白振。只听白

  振奏道:“绥成殿已经烧光了,看守的亲兵没一个逃出来。”乾隆喜道:“很好!”白振又

  叩头道:“奴才该死,红花会的叛徒却擒拿不到。”乾隆惊道:“怎么?”白振道:“太后

  身边的迟玄与武铭夫两人要敬甚么毒酒,泄漏了机关,动起手来。奴才正在管绥成殿的事,

  给迟武两人放了他们出去。”乾隆嗯了一声,低头沉吟。

  陈正德指指白振,又指指乾隆,向妻子打手势示意:“我斗那白振,你去刺杀皇帝。”

  关明梅点了点头,两人正要破窗而入,白振忽然拍了两下手掌。关明梅一把拉住丈夫手臂,

  左手摇了摇,示意只怕其中有甚么古怪,瞧一下再说,果然床后、柜后、屏风后面悄没声的

  走出十二名侍卫来,手中各执兵刃。天山双鹰均想:“保护皇帝的必是一等高手,我两人贸

  然下去,如刺不到皇帝,反令他躲藏得无法寻找,不如等大伙到来。”只见白振低声向一名

  侍卫说了几句,那侍卫下楼,把那大汉带了上来。那大汉一身黄衣,叩见皇帝,等抬起头

  来,双鹰大出意外,原来是一名喇嘛。乾隆道:“呼音克,你办得很好,没露出甚么痕迹

  么?”呼音克道:“一切全遵皇上旨意办理,绥成殿连人带物,没留下一丁点儿。”乾隆

  道:“好,好,好!白振,我答应他做活佛的。你去办吧。”白振道:“是!”呼音克大

  喜,叩头谢恩。两人走下楼来,白振道:“呼音克,你谢恩吧!”呼音克一愣,心想我早已

  谢过恩了,但皇帝的侍卫总管既如此说,便又向宝月楼跪下叩头,忽觉得项颈中一阵阵冰

  凉,两名侍卫的佩刀架在颈中。呼音克大惊,颤声道:“怎……怎么?”白振冷笑道:“皇

  上说让你做活佛,现在就送你上西天做活佛。”手一挥,两名侍卫双刀齐下,跟着两名太监

  拿了一条毡毯过来,裹了呼音克的尸身去了。

  忽然远处人声喧哗,数十人手执灯笼火把蜂拥而来。白振疾奔上楼,禀道:“有叛徒作

  乱,请皇上退回内宫。”乾隆在杭州见过红花会群雄的身手,知道众侍卫实在不是敌手,也

  不多问,立即站起。陈正德放出一个流星,嗤的一声,一道白光从楼顶升起,划过黑夜长

  空,大声喊道:“我们等候多时,想逃到哪儿去?”两人知道群雄赶到还有一段时候,这时

  先把皇帝绊住要紧,当下破窗扑入楼中。众侍卫不知敌人到了多少,齐吃一惊,只见楼梯口

  站着一个红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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