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回 驱驴有术居奇货 除恶无方从佳人_书剑恩仇录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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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回 驱驴有术居奇货 除恶无方从佳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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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死,是以立此重誓,约束自己,当下又道:“大胡子,只有

  麻烦你了。”阿凡提解下背上锅子,笑道:“好吧,好吧,好吧。”呼的一声,锅子当头向

  张召重罩到。张召重向左跃开,凝神瞧他使的是甚么兵刃,只见黑黝黝,圆兜兜,一面凹

  进,一面凸出,凸的一面还有许多煤烟,竟像是只铁锅。阿凡提笑道:“你心里一定在想:

  这是甚么呀?倒像是只锅子。跟你说,这正是一只锅子。你们清兵无缘无故的到回部来,打

  烂了许多锅子,害得我们回人吃不了饭。好哇,现今锅子来打清兵啦!”语声未毕,又是一

  锅向张召重当头罩下。

  张召重一招“仙鹤亮翅”,倏地斜穿闪过,回手出掌,向对方肩头打到。阿凡提身子微

  挫,左手在锅底一擦,一手煤烟往他脸上抹去。张召重自出道以来,身经百战,从未遇到过

  这样的怪人,只见他右手提锅,左手抹烟,脚步歪歪斜斜,不成章法,然而自己攻出的凶狠

  招数,却每次都被他轻易避开,哪里敢有丝毫怠忽,当下展开无极玄功拳,抱元归一,全身

  要害守得毫无漏洞。道路本极狭窄,地下又是山石嶙峋,两人挤在这凶险之地,攻守拒击,

  登时斗得激烈异常。袁士霄叹道:“奸贼呀奸贼,凭你这身功夫,本也是难得之极的了,若

  不是心地如此歹毒,我老头子忍不住要起爱才之心。”余鱼同忙道:“不行,老爷子,不

  行!”心砚问卫春华道:“九爷,这位胡子大爷使的是甚么招术?”卫春华摇摇头。这边天

  山双鹰、陆菲青、文泰来等也不懂阿凡提的武功家数,都暗暗称奇。突然间阿凡提左腿飞

  起,锅子横击,张召重无处躲避,急从锅底钻出。不料阿凡提左掌张开,正候在锅子底下。

  张召重待得惊觉,已不及闪避,当下左拳一个“冲天炮”,猛向锅底击去。阿凡提叫道:

  “吃饭家伙,打破不得!”锅子向上一提,随手抹去,张召重脸上已被抹上五条煤烟。两人

  均各跃开。阿凡提叫道:“来来来,胜负未决,再比一场。”张召重望着他手中铁锅,*目

  不语。阿凡提道:“呀,是了,你没带兵刃,输了也不服气。”转头对李沅芷道:“大姑

  娘,你的切菜刀借给胡萝卜用一下。”

  两人相斗之时,李沅芷挨得最近,只待张召重一被锅子罩住,立即抢上一剑,岂知自己

  心事竟被这怪侠说了出来,不觉满脸绯红。阿凡提说话素来疯疯癫癫,旁人听他管张召重叫

  “胡萝卜”,也都不以为意,哪知中间另藏着一段风光旖旒的女儿情怀。阿凡提见她不动,

  把嘴俯在她耳边,低声说道:“你把切菜刀给他,我仍然能抓住他。”李沅芷点点头,掷出

  长剑,叫道:“剑来了,接着!”

  张召重右手一抄接住剑柄,突然转身,左手一扬,一扫芙蓉金针向阻住退路的徐天宏、

  卫春华诸人迎面掷去。徐天宏等知道厉害,疾忙俯身,只觉头顶风声飒然,张召重已窜了过

  去。他奔到哈合台身边,伸左手扣住了他右手脉门,叫道:“快走!”哈合台登时身不由

  主,被他拉着往迷城中急奔。滕一雷与顾金标不及细思,随后跟去。这一来变起仓卒,等徐

  天宏等站起身来,四人已转了弯。袁士霄和阿凡提均各大怒,倏地拔起身子,如两只大鹤般

  从徐天宏等头顶跃过。天池怪侠身法好快,人未落地,已一把抓住滕一雷的后领,把他一个

  肥肥的身躯甩了起来。滕一雷也不知道抓着他的是谁,只觉身子悬空,使不出力,忙挥独足

  铜人向后疾点,忽觉自己身子被一股极大力量掷了出去,只惨叫得一声,已撞在半山腰里,

  脑浆迸裂而死。袁士霄掷死滕一雷,脚下毫不停留,转了个弯,见前面是三条歧路,不知张

  召重从哪一条路逃走,向右一指,叫道:“大胡子,你追这边。”又向左一指,对天山双鹰

  道:“你们两位追这边。”自己从中间那条路上追了下去。片刻之间,四人废然折回,都说

  只转了一个弯,前面又各出现岔路,无从追寻。徐天宏在路上仔细察看,说道:“这堆狼粪

  刚给人踏了两脚,他们定是循着狼粪向内逃窜。”袁士霄道:“不错,快追。”众人随着狼

  粪追进,直赶到白玉峰前,仍不见张召重等三人的踪影。众人在各处房屋中分头搜寻,不久

  卫春华就发现了峰腰中的洞穴。袁士霄和陈正德首先跃上,接着陆菲青、文泰来、关明梅等

  也都纵了上去。其他轻功较差的,由陆菲青和文泰来一一用绳子吊上,最后剩下心砚。阿凡

  提笑道:“小兄弟,我试试你的胆子!”一把抓住他后心,喝道:“接着!”把他身子向洞

  口抛去,文泰来一把抱住,阿凡提随即跳上。这时袁士霄刚推开了石门。那门向内而开,要

  是外面被人扣住,里面千军万马也冲突不出,但自外入内十分容易。原来当年那暴君开凿山

  腹玉宫,自恃迷城道路千岔万回,外敌决难侵入,担心的反是变生肘腋,内叛在山腹负隅顽

  抗,因此把宫门造成如此模样。袁士霄当先急行,众人在甬道中鱼贯而入。徐天宏折下了桌

  脚椅脚,点成火炬,各人分着拿了。追到大殿上时,各人兵刃都被磁山吸去,不免大吃一

  惊。阿凡提身手敏捷,抢上将飞出的铁锅一把抓住,才没打破。众人追敌要紧,也不及细究

  原因,拾回兵刃,直入玉室,见床边又有一条地道。众人愈走愈奇,在这山腹之内谁都不敢

  作声,只是跟着袁士霄疾走。突然眼前大亮,只见碧绿的池边六人夹水而立。远远望去,池

  子那边是陈家洛、霍青桐和香香公主,这边就是张召重、顾金标和哈合台了。

  众人大喜,心砚高声大叫:“少爷,少爷,我们都来啦!”文泰来等快步迎上。关明梅

  大叫:“孩子,你怎样?”霍青桐叫道:“师父师公,我好!你们快将这奸贼杀了。”说着

  向顾金标一指。陈正德上次空手出战三魔,险些吃亏,这时再不托大,拔出长剑,向顾金标

  左肩刺去。顾金标二次进来时已在大殿上拾回兵刃,当下抖动虎叉,和陈正德斗了起来。这

  边关明梅和哈合台也动上了手。

  群雄各执兵刃,慢慢围拢,监视着张召重。李沅芷的剑借了给张召重,陆菲青把在杭州

  狮子峰上夺自张召重的凝碧剑给了她。顾哈两人情急拚命,勉强支持了十余招,双鹰的三分

  剑术愈逼愈紧,两人只有招架的份儿。剑光飞舞中只听陈正德一声猛喝,顾金标胸口见血。

  陈正德接着又是一剑,指向对方下盘。顾金标向左急避,陈正德飞起一腿,扑通一声,水花

  四溅,顾金标跌入翡翠池中,一缕鲜血从池水中泛了上来。那边哈合台也已被关明梅剑光罩

  住。余鱼同想起哈合台数次相救之德,知道师叔与双鹰交情极好,忙对陆菲青道:“师叔,

  这个不是坏人,你救他一救。”陆菲青道:“好。”见关明梅上刺一剑,下刺一剑,左刺一

  剑,右刺一剑,哈合台满头大汗,脸无人色,不住倒退。陆菲青突然跃出,铮的一声,白龙

  剑架开了关明梅长剑,叫道:“大嫂,这人还不算坏,饶了他吧。”关明梅见陆菲青说情,

  总得给他面子,当即收剑。陆菲青转过头来,见哈合台不住喘息,因使劲过度,身子抖动,

  喝道:“快谢了关大侠不杀之恩。”

  哈合台心想结义六兄弟死剩自己一人,活着又有何意味,叫道:“我何必要她饶命!”

  又要扑上厮杀,忽听水声一响,顾金标从水面下钻了出来,慢慢游近池边,哈合台抛去弯

  刀,抢过去拉起。顾金标受伤甚重,又喝了不少水,委顿不堪。哈合台不住给他胸口揉搓,

  毫不理会身边众人。霍青桐奔到临近,骂了声:“奸贼!”挺剑向顾金标胸口刺去。哈合台

  情急之下,举臂挡格。霍青桐一剑直下,眼见就要将他手臂削断。袁士霄想起他引狼入阱时

  之功,捡起一块小石子掷出,当的一声,霍青桐手臂发麻,长剑震落在地,不禁一呆。袁士

  霄道:“料理了那姓张的恶贼再说,这两人逃不了。”张召重被群雄围住,见顾哈两人恶战

  之后,束手待缚,文泰来、阿凡提、陈家洛、陆菲青等四下牢牢监视,哪里更有脱身之机,

  长叹一声,正要抛剑就戮,忽然陆菲青身后一人闪出,正是李沅芷。她手执长剑,直冲过

  来,骂道:“你这奸贼!”众人一楞,李沅芷已扑到张召重身前,低声道:“我来救你。”

  刷刷刷数剑,疾刺而至。张召重不明她是何用意。李沅芷忽然脚下假意一滑,向前一扑,低

  声道:“快拿住我。”张召重大悟,乘她一剑削来,举剑挡格,左手已抓住她手腕,当的一

  声,自己长剑已被削断,一瞥之下,见她手中所持竟是自己的凝碧剑,真是喜上加喜。

  这时文泰来、余鱼同、卫春华、陈正德同时抢上救人。张召重凝碧剑挥了个圈子,金笛

  双钩一起断折。文泰来和陈正德疾忙收招,兵刃才没受损。张召重将宝剑点在李沅芷后心,

  喝道:“让道!”这一下变出不意,众人眼见巨奸就缚,哪知李沅芷少不更事,勇猛贪功,

  反而变成他的护身符。李沅芷假意软软的靠在张召重肩头,似乎被他点中穴道,动弹不得。

  张召重见众人面面相觑,不敢来攻,正要寻路出走,李沅芷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回到山腹中

  去。”他一想不错,大踏步走向地道。袁士霄和陈正德恼怒异常,一个捡起一粒石子,一个

  摸出三枚铁菩提,齐向张召重后心打去。张召重弓背俯身,让过暗器,脚下丝毫不停,奔入

  地道。只听得李沅芷大叫一声:“啊哟!”陆菲青一惊,叫道:“大家别蛮干,咱们另想别

  法。”他也真怕张召重不顾一切,伤害了他徒儿。

  众人紧跟张召重身后,追入地道,只霍青桐手执长剑,怒目望着顾金标。哈合台忙着给

  盟兄包扎胸前伤口,对身旁一切犹如不闻不见。陈家洛怕霍青桐孤身有失,走到地道口前停

  了步,对香香公主道:“咱们在这里陪你姊姊。”张召重拉着李沅芷向前忽奔,众人不敢过

  分逼近,甬道中转弯又多,无法施放暗器。奔完甬道,眼见张召重就要越过石门,袁士霄一

  挫身,正要窜上去攻他后心,黑暗中只听得一阵嗤嗤嗤之声,忙贴身石壁,叫道:“大胡

  子,铁锅!”阿凡提抢上两步,铁锅倒转,一阵轻轻的铮铮之声过去,铁锅中接住了数十枚

  芙蓉金针。

  阿凡提叫道:“炒针儿吃啊,炒针儿吃呀!”就这样缓得一缓,张召重和李沅芷已奔出

  石门,两人合力将门拉上,将铁条插入门扣。袁士霄和陈正德抢上来拉门,但石门内面无可

  资施力之处。两人都是火气奇大,这时岂有不破口怒骂之理?张召重又将金斧斧柄插入铁

  环,喘了一口长气,对李沅芷道:“多谢李小姐相救!”李沅芷笑道:“我爸爸和张师叔都

  是朝廷命官,我自然要救你。”张召重道:“李军门近来安好,太夫人安好。”说着打了个

  千请安,竟是按着官场规矩行起礼来。李沅芷道:“你是师叔,我可不敢当。咱们快想法逃

  走。师父一定瞧得出是我救你,要是给他追上了,可没命啦。”张召重道:“他们人多,咱

  们快回内地,多约帮手,再来擒拿。”李沅芷道:“他们一定回去池边,绕道追过来。张师

  叔,得快想法子。在这大漠之上,可不容易逃脱啊!”张召重武功甚高,人也奸猾,计谋却

  是平平,当下皱起了眉头,一时想不出法子。李沅芷似乎焦急异常,伏在石上哭泣起来。张

  召重忙加劝慰:“李小姐,别怕,咱们一定逃得了。”李沅芷哭道:“就算逃出了迷城,不

  用一两天,又得给他们赶上。妈呀,呜呜……妈呀!”张召重给她哭得心烦意乱,连连搓

  手。李沅芷忽然破涕为笑,问道:“你小时候捉过迷藏吗?”张召重自幼父母双亡,五岁时

  就由师父收养学艺,马真和陆菲青都比他年长得多,因此这些孩子的玩意都没玩过,当下脸

  现迷惘之色,摇了摇头。李沅芷道:“咱们在迷城中躲了起来。他们一定找不到,以为咱们

  逃出去啦,在外面拚命追赶。咱们过得三四天再慢慢出来。”张召重大拇指一翘,道:“李

  小姐真聪明!”随即道:“可是咱们没带粮食,三四天……”李沅芷道:“外面马背上又有

  干粮又有水。”张召重喜道:“好,咱们快躲起来。”两人缘着长索攀上峰腰洞口。这长索

  是张召重和三魔上次进出山腹时所留,哈合台是牧人,身上爱带长索。两人转身出洞,再沿

  山壁溜下,各自牵了一匹马,向外奔出。走到分歧路口,李沅芷道:“你瞧地下这狼粪,本

  来出外是往左,咱们偏偏往右……”说到这里,见牵着的那匹马尾巴扬起,就要拉粪,忙取

  下马背上的粮袋水囊,把两匹马的马头牵过向左,猛力一鞭,两马负痛,放蹄疾奔而去。张

  召重愕然不解,问道:“甚么?”李沅芷笑道:“他们寻到这里,见马蹄印和新鲜马粪都在

  左边正路上,自然向左边追出去。”张召重大喜,道:“妙计,妙计!”

  两人从歧路向右。每走上一条岔路,李沅芷都用三块小石子在隐蔽处叠个记号。张召重

  道:“这里道路千叉万支,要是没了这记号,咱俩也真的没法子找路出去。”行了半日,两

  旁山壁愈逼愈紧,也不知已转了多少弯,走了多少岔路。李沅芷见天色渐暗,说道:“就在

  这里歇吧。”两人吃了干粮,喝了水,坐着休息。张召重道:“另一匹马上的粮袋水囊没来

  得及取下,真是可惜。”李沅芷道:“只好省着点儿用。”张召重道:“是。”李沅芷把粮

  袋和水囊放在张召重身边,说:“你好好看着,这是咱们的命根子。”张召重点头答应。李

  沅芷走开十多丈,找了个干净地方睡倒。

  睡到半夜,张召重忽听李沅芷一声惊叫,疾忙跳起身来,只见她指着来路,叫道:“一

  只大灰狼,快快!”张召重拔出凝碧剑,飞步追了出去,转了两个弯,不见狼踪,生怕迷

  路,不敢再追,退回来时,却不见了李沅芷的踪影,叫得一声:“李小姐!”只见地下湿了

  一片,水囊已然倾翻,忙抢上拾起,见囊中只剩点点滴滴,正自懊丧,李沅芷已从那边山道

  中转了出来,道:“那边又有一只狼,冲过来抢水喝。”张召重一举水囊,道:“想不到恶

  狼还不死干净,你瞧!”李沅芷坐在地下,双肩耸动,又哭了起来。张召重道:“既没了

  水,这里没法多待。再熬一天,就冒险出去吧。”李沅芷站起身来,道:“我出去探探,你

  在这里等我。”张召重道:“咱们一起去。”李沂芷道:“不,再遇上他们,你还有命么?

  我总好些。”张召重一想不错,道:“李小姐可要千万小心。”李沅芷道:“嗯,你的宝剑

  借给我吧。”张召重把凝碧剑递过。

  李沅芷接剑回身,循着记号从原路出来,每到一处岔路,便照样摆上三块小石子,只是

  在真记号边上多撒一堆沙子。张召重如自行出来,见了这些记号,一定分不出真假,东转西

  转、无所适从之余,非仍回原地不可。她一路布置,心中暗暗好笑,自忖假造狼讯,倒翻水

  囊,那张召重居然丝毫不觉,这一来可逃不出自己的掌握了。

  天色将明,已走上正路,只听得转弯角上有人在破口大骂:“瞧我抽不抽这恶贼的筋,

  剥不剥他的皮?”又有一人笑道:“要抽筋剥皮,也得先找到这恶贼才行。”李沅芷大叫一

  声:“啊哟!”倒在地下,假装昏了过去。

  说话的正是袁士霄和阿凡提,他们拉不开石门,只得回到池边。霍青桐从地图中找到了

  秘道,从后山绕了出来,张召重和李沅芷早已不知去向。袁士霄正在大发脾气,忽然听得叫

  声,寻声过来,见李沅芷倒在地下,又惊又喜,一探尚有鼻息,身上又没伤痕,这才放心,

  急忙施救,李沅芷却只是不醒。袁士霄焦急起来,阿凡提笑骂:“这顽皮女孩,倘若是我女

  儿呀,不结结实实揍一顿才怪。”见她还在装腔作势,不肯醒转,说道:“要是真的晕了过

  去,那么我打十几鞭都不会动。”一抖驴鞭,刷的一鞭打在她肩上。

  袁士霄正要出言怪他鲁莽,李沅芷却怕他再打,睁开了眼睛,“啊”的一声叫了出来。

  阿凡提得意非凡,笑道:“我的鞭子比你甚么推宫过血高明多啦,一鞭她就醒了。”袁士霄

  心想:“大胡子倒真有两下子。”忙俯身问道:“没受伤么?那奸贼呢?”李沅芷道:“我

  给他拿住了,怕得要命,昨晚半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了,我才偷偷逃了出来。”袁士霄道:

  “他在哪里?快带我去找。”李沅芷道:“好。”站起身来,身子一晃一晃的,袁士霄伸手

  扶住。阿凡提道:“你们两人去吧,我在这里等着。”袁士霄怪目一翻,道:“大胡子想偷

  懒?好吧,就没有你,我也对付得了。”

  两人离去不久,陆菲青、陈正德、陈家洛、文泰来等分头在各处搜索之后都陆续汇齐。

  阿凡提也不跟他们说起,听他们纷纷议论,只是微笑。章进与心砚押着顾金标与哈合台,远

  远坐在地下。又过一阵,袁士霄和李沅芷回来了。众人大喜,陆菲青和骆冰忙抢上去慰问。

  袁士霄向阿凡提道:“大胡子,你又占了便宜,省得白走一趟。她认不出道啦。我们两人转

  来转去,险些回不出来。”

  众人一商量,都说如捉不到张召重决不回去,可是这迷城道路如此变幻,如何寻他得

  着?徐天宏和霍青桐虽都极富智计,却也想不出善法。徐天宏道:“要是有两头狼犬就好

  啦……”陈正德道:“我们家里倒有大狼犬,就可惜远水救不得近火。”说话之间,徐天宏

  见阿凡提嘴角边露着微笑,知他必有高见,走近身去,道:“我们实在不知怎么办,请老前

  辈指示一条明路。”阿凡提向余鱼同一指,笑道:“明路就在他身上,怎么不要他找去?”

  余鱼同愕然道:“我?”阿凡提点点头,仰天长笑,跨上驴子,飘然而去。

  徐天宏起初还以为他开玩笑,细加琢磨,觉得李沅芷的言语行动之中破绽甚多,心想这

  事只怕得着落在她身上,于是悄悄去和骆冰说了。骆冰一想有理,倒了一碗水,拿了一块烧

  羊肉给李沅芷,说道:“李家妹妹,你真有本事,怎么能逃得脱那坏蛋的毒手?”李沅芷

  道:“那时我都吓胡涂啦,拚命奔跑,只怕给这恶贼追上了,乱闯乱冲,甚么路也认不出,

  真是天保佑,居然瞎摸了出来。”料知骆冰定要查问途径,把她问话先给堵住了。骆冰本来

  将信将疑,也不知她是否真的不知道张召重藏身之所,待听她推得一干二净,心里反倒雪亮

  了,暗笑:“小妮子好狡猾!”说道:“妹妹你细细想一想,定能认得出来去的途径。”李

  沅芷叹道:“要是我心境好一点,不这么失魂落魄似的,本来也不会这么胡涂,竟然忘记得

  没一点儿影子。”骆冰心道:“来啦,来啦。”低声悄语:“你的心事我都明白,只要你帮

  我们这个大忙,大伙儿一定也帮你完成心愿。”李沅芷脸上一阵飞红,随即眼圈儿也红了,

  低声道:“我是个没人疼的,逃出来干么呀?还不如给那姓张的杀了干净。”骆冰听她语气

  一转,竟又撒起赖来,知道自己是劝她不转的了,说道:“妹妹你累啦,喝点水歇歇吧。”

  李沅芷点点头。骆冰把余鱼同拉在一旁,跟他低声说了好一阵子。余鱼同神色先是颇见为

  难,后来又是咬牙切齿,终于下了决心,一拍大腿,道:“好,为了给恩师报仇,我甚么都

  肯。”李沅芷自管闭目养神,对他们毫不理会,过了一会,听得余鱼同走到身旁,说道:

  “师妹,你数次救我性命,我并非不知好歹,眼下要请你再帮我一个大忙。”说着施下礼

  去。李沅芷道:“啊哟,余师哥,怎么行起礼来啦?咱们是同门,要我做甚么,你吩咐着不

  就行了吗?”余鱼同听她语气显得极为生分,这时有求于她,只是说道:“张召重那奸贼害

  死我恩师,只要有谁能助我报仇,我就是一生给他做牛做马,也仍是感他大德。”李沅芷一

  听大怒,心想:“要是你娶了我,竟是一生做牛做马这么苦恼?”脖子一转,脸上登时便如

  罩了一层严霜,发作道:“眼前放着这许多大英雄大侠客,还有你的甚么钟舵主、鼓舵主,

  你干么不求他们帮去?你一路上避开人家,倒像一见了我,就害了你、累了你似的。我有这

  份本事帮你么?你再不给我走开些,瞧我用不用好听的话骂你。”众人正商议如何追寻张召

  重,也没留心骆冰、余鱼同、李沅芷三人,忽听李沅芷提高了嗓子,面红耳赤的发起怒来,

  又见余鱼同低下了头讪讪的走开,都感愕然。

  徐天宏和骆冰见余鱼同碰了一鼻子灰,只有相对苦笑,把陈家洛拉在一边,低语商量。

  陈家洛道:“咱们请陆老前辈去跟她说,她对师父的话总不能不听……”话未说完,猛听得

  心砚与章进一个惊叫,一个怒吼,急忙回头,只见顾金标正发狂般向霍青桐奔去。陈家洛大

  惊,斜窜出去,却相距远了,难以阻拦。卫春华抢上挡住,被顾金标用力一摔,退出两步。

  只见他和身向霍青桐扑去,叫道:“你杀了我吧!”霍青桐又惊又怒,举剑向他当胸刺去。

  他竟不闪避招架,反而胸膛向前一挺,波的一声,长剑入胸。霍青桐回抽长剑,一股鲜血从

  他胸前直奔出来,溅满了她黄衫。众人围拢来时,顾金标已倒在地下。哈合台伏在他身边,

  手忙脚乱的想止血,但血如泉涌,哪里止得住?顾金标叹道:“冤孽,冤孽!”哈合台道:

  “老二,你有甚么未了之事?”顾金标道:“我只要亲一亲她的手,死也眼目。”熬住一口

  气,望着霍青桐。哈合台道:“姑娘,他快死啦,你就可怜可……”霍青桐一言不发,转身

  走开,脸已气得惨白。顾金标长叹一声,垂首而死。哈合台忍住眼泪,跳起身来,指着霍青

  桐的背影大骂:“你这女人也太狠心,你杀他,我不怪你,那是他自己不好。可是你的手给

  他亲一亲,让他安心死去,又害了你甚么?”章进喝道:“别胡说八道,给我闭住了鸟

  嘴。”哈合台毫不理会,仍是怒骂。章进上前要打,给余鱼同拦住了。陆菲青说道:“你们

  那焦文期焦三爷是我杀的,此后许多纠纷,都因此而起。关东六兄弟现下只剩了你一人。我

  们都知你为人正派,不忍加害,你就去吧。日后如要报仇,只找我一人就是。”哈合台也不

  答腔,抱着顾金标的尸身大踏步走出去。余鱼同捡了一只水囊,一袋干粮,缚在马上,牵马

  追上去,说道:“哈大哥,我仰慕你是条好汉子,这匹马请你带了去。”哈合台点点头,把

  顾金标的尸身放上马背。余鱼同从水囊中倒了一碗水出来,自己喝了半碗,递给哈合台道:

  “以水代酒,从此相别。”哈合台仰脖子喝干。余鱼同抽出金笛,那笛子被张召重削去了一

  截,笛中短箭都已脱落,但仍可吹奏,当下按宫引商,吹了起来。

  哈合台一听,曲调竟是蒙古草原之音,等他吹了一会,从怀中摸出号角,呜呜相和。原

  来当日哈合台在孟津黄河中吹奏号角,余鱼同暗记曲调,这时相别,便吹此曲以送。众人听

  二人吹得慷慨激昂,都不禁神往。一曲既终,哈合台收起号角,头也不回的上马而去。

  骆冰向哈合台与余鱼同的背影一指,对李沅芷道:“这两人都是好男儿。”李沅芷道:

  “是么?”骆冰道:“你干么不帮他个大忙?”李沅芷叹道:“要是我能帮就好了。”骆冰

  笑道:“妹妹,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。你不肯说,等到陆伯父来逼你,就不好啦!”李沅

  芷道:“别说我认不出路,就算认出,我不爱领又怎样?自古道女子要三从四德,这三从中

  可没‘从师’那一条。”骆冰笑道:“我爹只教我怎样使刀怎样偷东西,孔夫子的话可一句

  也没教过。好妹子,你给我说说,甚么叫做三从四德?”李沅芷道:“四德是德容言工,就

  是说做女子的,第一要紧是品德,然后是相貌、言语和治家之事了。”骆冰笑道:“别的倒

  也还罢了,容貌是天生的,爷娘生得我丑,我有甚么法儿?那么三从呢?”李沅芷愠道:

  “你装傻,我不爱说啦。”掉过了头不理她。骆冰一笑走开,去对陆菲青说了。陆菲青沉吟

  道:“三从之说,出于仪礼,乃是未嫁从父,既嫁从夫,夫死从子。这是他们做官人家的礼

  教,咱们江湖上的男女可从不讲究这一套。”骆冰笑道:“本来嘛,未嫁从父是应该的。从

  不从夫,却也得瞧丈夫说得在不在理。夫死从子更是笑话啦。要是丈夫死时孩子只有三岁,

  他不听话还不是照揍?”陆菲青摇头叹道:“我这徒儿也真刁钻古怪,你想她干么不肯带

  路?”骆冰道:“我想她意思是说,除非她爹叫她说,她才未嫁从父。可是李军门远在杭

  州,就算在这里,他也不会帮咱们。眼下只有从第二条上打主意啦。”陆菲青道:“第二

  条?她又没丈夫。”骆冰笑道:“那么咱们马上就给她找个丈夫。只要丈夫叫她领路,她一

  定既嫁从夫了。”

  陆菲青给她一语点醒,徒儿的心事他早就了然于胸,师侄余鱼同也尽相配得上,他本想

  在大事了结之后设法给他们撮合,看来这事非赶着办不可了,笑道:“讲了这么一大套三从

  四德,原来是为了这个。那真是城头上跑马,远兜转了。”于是两人和陈家洛商量,再把余

  鱼同叫过来一谈,当下决定,请袁士霄任男方大媒,请天山双鹰任女方大媒。袁士霄和双鹰

  这时都在山壁高处了望,想找寻张召重藏身所有的踪迹,但千丘万壑,哪有丝毫端倪?陆菲

  青把他们请了下来,将此中关键所在简略说了。袁士霄呵呵大笑,说道:“陆老哥,难为你

  教出这样一个好徒儿来,咱们大伙儿全栽在这女娃子手上了。”众人笑吟吟的走到李沅芷跟

  前。陆菲青道:“沅儿,我跟你师生多年,情同父女。你一个少年女子孤身在外,我很是放

  心不下,令尊又不在此间,我只好从权,师行父责,要给你找个归宿。”李沅芷低下了头不

  作声。陆菲青又道:“你余师哥自从你马师伯遇害之后,自然也归我照料了。你们两人结为

  夫妇之后,互相扶持,也好让我放下了这副担子。”这一切本来全在她意料之中,但这时在

  众人面前说了出来,还是羞得她满脸通红,低声道:“这全凭爹爹作主,我怎知道?”章进

  嘴快,冲口而出:“你还有不愿意的吗?在天目山时大伙儿到处找你不着,原来躲在

  他……”卫春华左手一翻,按住了他嘴。陆菲青道:“令尊曾留余师侄在府上住了这么久,

  青眼有加,早存东床坦腹之选。咱们在这里先下了文定,将来禀明令尊,他必定十分欢

  喜。”李沅芷垂头不语。

  骆冰叫道:“好,好,李家妹妹答允了。十四弟,你拿甚么东西下定。”余鱼同身上一

  摸,除了银两之外,甚么也没带,正感为难,忽然触手一凉,却是他金笛被张召重所削断的

  那一段,捡起来想日后再要金匠焊上去的,当下摸了出来。说道:“师叔,小侄身边没甚么

  贵重物事。这段笛子倒是纯金的。”陆菲青笑道:“这再好也没有,等将来你们大喜之日,

  再把两段金笛镶在一起。”群雄纷纷向两人道贺。李沅芷不肯接,骆冰硬把半截金笛塞在她

  手里,笑问:“你拿甚么回给他呀?”李沅芷这时满心欢畅,容光焕发,笑道:“我甚么也

  没有。”陆菲青笑道:“沅儿,你用的暗器不也是纯金的。”骆冰拍手笑道:“不错。”将

  她暗器囊抢了过来,捡了十枚芙蓉金针,交给余鱼同收起。陈家洛笑道:“这可称之为‘针

  笛奇缘’了!”香香公主见大家兴高采烈,问陈家洛做甚么。陈家洛说了,香香公主大喜,

  一手挽了他手臂,一手挽了姊姊,走上前去,除下手上的白玉戒指,套在李沅芷手指上,说

  道:“我们三个,给你,恭喜你。”霍青桐忽然暗自神伤,心想:“如不是你女扮男装,搅

  出这番事来……”陈家洛笑道:“咱们若在玉宫里带了几柄玉刀玉剑出来,倒可送给他们作

  贺礼。”霍青桐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。

  袁士霄和天山双鹰已向霍青桐问明了三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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